我总觉得自己其实有些不学无术。
我看不懂高兹的“乌托邦社会主义”,却爱极了他只有寥寥七十页的小书《致D》。我把它放在床头,爱极了开头那一段“很快你就82岁了,身高缩短了6厘米,体重只有45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的美丽、优雅,令我心动。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58个年头,而我对你的爱愈发浓烈。我的胸口又有了这烦人的空茫,只有你炙热的身体依偎在我怀里时,它才能被填满。”
我厌烦马克思《资本论》里喋喋不休的“剩余价值”,可却能读懂他写给妻子燕妮的信里那缱绻的爱意:“美丽的女人数不胜数,但是,却再难找到一个人,能像你的容貌这般,一处细纹都能唤醒我生命中最强烈的情感。”爱情,让一个满脑子国仇家恨拯救世界的灵魂导师,都能够温柔起来。不由得想起张爱玲那句:“低到尘埃里,但心是欢喜的。”
许是风向星座天生的浪漫再加上文学生或多或少的诗人情怀,我容量不足的脑袋,总记不住那些深刻的辩证和观点,唯有关于情爱的文字,能够轻易地打动我,甚至让我一遍一遍地阅读、抄写、背诵。我总想要借此沾染那些伟大的灵魂所飘洒出来的温柔和美好,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好。
不知不觉的,从高中开始,我也总是爱写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我甚至一度觉得,我或许命中注定就该是以爱为生的。我饱含热忱地等待着一个属于我的爱情故事,却偏偏,总是等来一地鸡毛。动人的序篇不过只是精心策划的套路,到头来故事变成事故,而我挣扎往复,仍旧孑然一身。
最近几年,大多时候,我的生活也像女作家Mansfield写的那样:“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写作,匆忙吃罢午饭后,下午又开始写作,然后吃完饭,吸一支烟,独自一人待到睡觉时间。爱和欢乐的欲望在胸中荡漾,难以遏制,而生活却在干涸,像老年妇女的乳房一样,在干涸。”
孤独、封锁,甚至精神上与世隔绝。像堆满了厚厚积云的天空,明明知道太阳就在云层之上,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直到这个春天,我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撕开了云层的缝隙,把阳光带了回来。
就像万物复苏了的早春,微风、樱花、嫩芽、水田,一切仿佛都在经历着温柔的新生。
我时常在想,到底什么是爱?
比如王小波的:你好啊,李银河。够吗?
或者朱生豪的:醒来觉得甚是爱你。够吗?
再比如沈从文的: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够吗?
不够。
还要有萨特对波伏娃说:我非常爱你,我亲爱的海狸。
还要有佛洛依德对玛莎说:你会随意地瞅我一眼,还是会赏一个吻给我?
更要有普希金对他的“她”说:“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而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
回到《致D》,高兹说,“爱情就是与另一个人发生共鸣,身体和灵魂的共鸣,而且只能与他或者她发生的共鸣。”
我慢慢理解,并不是一定要多么波澜壮丽可歌可泣生死相许才是爱情。
所有的条条框框,所有的择偶标准,所有关于好的感情该是何等模样的想象,当有一天,你遇见了一个人,然后发现这些胡思乱想突然就没有了意义,却突然能够领会每一首情歌、每一篇情诗的动人之处,一个音符、一个字母,你都会想到ta,那么,这也许就够了吧。
像是平淡如白开水般的日子里,突然投进了一颗糖。
荒漠里的风,暗夜中的星,骄阳下的雨,许是一切让人愉悦的心安;好的坏的,只要那个人在,就全都是爱。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那些我独自一人的时候默默许过的愿,竟然一点点变成了现实。
真的会有一个人,望向你的时候眼睛里星河闪烁;
真的会有一个人,把每个西瓜中间的那一口都让给你;
真的会有一个人,会认真把你放在他未来的人生计划里;
真的会有一个人,他所有的拥抱和亲吻都随时唾手可及;
真的会有一个人,他的爱好不算多,其中一项偏偏是你;
真的会有一个人,你和他在一起做得最多的事儿就是傻笑;
真的会有一个人,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你伤心难过辗转反侧;
真的会有一个人,心疼你那些没有他参与的过往,哪怕知道了你曾经的狼狈和不堪,依旧在每晚睡前,都会和你说我爱你。
我读过很多情话,也写过不少文案,但当我想要描述,我的男朋友,究竟有多好的时候,却突然词穷了。
千万不要笑话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写到这里,又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首法语诗,
Ouij’aiaiméquelqu’un
是的我爱上了某人
Ouiquelqu’unm’aaimée
是的某人爱上了我
Commelesenfantsquis’aiment
就像孩子一样相爱
Simplementsaventaimer
单纯地知道爱
Aimeraimer…
爱呀,爱呀
Pourquoimequestionner
为什么问我这些呢
Jesuislàpourvousplaire
我在这里就是为了取悦你
Etn’ypuisrienchanger.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
我的男朋友,昨天跟我说,不要老羡慕别人的生活,什么事都想试一下,但什么事都做不精。他说,人这一辈子能做好两三样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本来想过浪荡一生的,但现在我突然想,一辈子钟情一个人,也许也是莫大的成就了。
你知道吗,我本来是要行走江湖的,但是遇到你,我觉得可以停一停。
你大概就像五花肉,煎炒蒸炸,怎么做都合我胃口。
写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只是想说:
我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他也让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从遇见他的那天开始,我开始相信,我们所度过的每一个日常,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着的奇迹。??
-END-
Corb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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