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石迸裂,钢铁熔融。恶魔的嘶吼轰鸣,滚烫的鼻息迫近。勇者斩断烈焰的触角,热浪吞没斗士的战袍。”
——《钢铁与火的诗》佚名
暑期热映电影《烈火英雄》将化学火灾的恐怖描绘得淋漓尽致,使银幕前的观众为战士们的安危而紧张不已,为烈士们的牺牲而潸然泪下。然而,在我们向消防战士直面火魔的“逆行”精神致敬之时,是否有细细思考过,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令人恐惧的“恶魔”一次次尖啸着重返人间?
不妨看看历史上曾发生过的事。
年8月12日,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夏日。天津滨海新区的港口一如既往的繁忙。直到日落黄昏,工人们放下一天的辛劳,陆续散班归家。
22时50分,尖锐的警铃打破夜的寂静。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接到报警,72名港区消防队员赶往火场。
22时51分,到场的消防队员确认,火灾位于瑞海公司位于运抵区的危险品仓库。
很快,消防队员便着手开展灭火工作。然而,他们从未被告知究竟是什么物质着火。
23时34分06秒,巨响和冲击吞没了堆货场。伴随着升起数十米的蘑菇云,火焰在运抵区爆燃——经爆炸科学与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计算,相当于3吨TNT的化学品爆炸引发了2.3级地震,巨烈的震动让十几公里开外的玻璃猛烈抖动。
事后调查表明,正是运抵区首先起火。因湿润剂挥发,大量硝化棉处于危险的干燥中,最终发生自燃。随后火焰蔓延到储放着的硝酸铵、氰化钠等总计余吨共72种危险化学品的仓库。而这不过是最初起火爆炸的区域,公司的整个堆货场储存的危险货物足有吨。
祸不单行。
23时34分37秒,第二次爆炸发生了。这次爆炸更加猛烈,据测算,其当量达21吨TNT。猛烈的爆炸引发了2.9级的地震。国家地震台网官方微博“
中国地震台网速报”发布消息称,“综合网友反馈,天津塘沽、滨海等,以及河北河间、肃宁、晋州、藁城等地均有震感。”中国工程爆破协会爆破专家在之后的访谈中表示,一个手榴弹的装药是50克左右,在10米范围内没有生存,一公斤TNT就是相当于个手榴弹同时爆炸。
公开资料显示,1吨TNT的威力就相当于二战中的常规炸弹,21吨TNT的威力相当于一种杀伤力较强的大型燃料空气炸弹,杀伤半径高达米,可以引起3级左右的地震。
截至年8月13日早8点,距离爆炸已经有8个多小时,数百名消防人员和大量器材先后进场,但大火仍未完全扑灭。
年8月14日16时40分,经过两天的奋战,现场明火终于被扑灭。然而,废墟中暗藏的火点与遗留的化学物污染,仍然威胁着人们的生命。
率先进入火场的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72名消防员全部失联。事故共造成人遇难、8人失踪,人受伤。
这并不是个例,让我们继续回溯。
二战后,美国德克萨斯城凭借其繁荣的工业与航运业在战后的一片萧条中一枝独秀,很快成为了南方工业发展的核心,被人们称为“机会之港”。在德城的港口旁,密集地分布着大量化工厂和相关仓储,因而吸引了无数货轮每日往返。
年4月16日8时许,不知因为何种缘故,一缕烟雾从停靠在德城码头的格兰德坎普号货轮上飘起,火势很快蔓延到甲板,越烧越旺。即便已经调动了几十支水枪,大火也丝毫没有减小的架势。
消防员努力控制火势,船长则考虑着如何减小货物被水淋湿造成的损失。双方一拍即合,人们决定更换灭火的方式:向密封的船舱通入水蒸气,来挤出舱内的氧气。没有氧气,货物便不能燃烧,由此就可以达到灭火的效果。
然而,没有人告知他们船舱中装着什么,也没有人仔细了解过此时远远超过℃的水蒸气意味着什么——此时,货轮上装载着吨硝酸铵化肥。尽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单独存放的硝酸铵没有任何危险性,然而,为了充分发掘货轮的运力,与这些化肥一同运输的,还有一些军火。并且,在温度达到℃左右或接触明火时,固体硝酸铵会迅速分解产生一氧化二氮和水蒸气,而一氧化二氮在高温下会继续分解产生氧气。
人们费尽心思想要排空的氧气又回来了
9点20分,一声巨响撼动了德克萨斯城的土地,巨大的红火球伴随着浓烟升上几百米的高空——格兰德坎普号爆炸了。第一批进入火场的消防员无一生还;恰巧从货轮上空经过的飞机也被火球和冲击波击毁坠落。实际上,较为剧烈的震动最远一直传到40公里开外。
更令人恐惧的是,吨硝酸铵爆炸激起了方圆公里的海水剧烈波动,进而引发了海啸,许多居民在家中躲过了爆炸,却没能避开高达十英尺(约四米)的滚滚海涛。
15小时后,蔓延的火灾引发了另一艘货轮爆炸——这是0吨硝酸铵和吨硫磺在烈焰中的沸腾,即刻,港区受到波及的其他船舶、化工厂、仓库等接连发生同样剧烈的爆炸。港口顷刻化作炼狱。
工厂环抱着港口,正如薪柴环绕着火堆
在爆炸、烈火与海啸的轮番袭击下,上千座商业建筑与住宅被摧毁,约1亿美元(约合今日10亿)在“机会之港”灰飞烟灭。大火甚至排干了码头区的水;一切平息下来后,无数海啸遇难者的遗体被回涌的海水送回了港区。
这场被称为史上最大的化学品爆炸事件最终造成了人丧生、人受伤——超过当时德克萨斯城四分之一的人口。
居民为无法辨认的受害者举行集体葬礼
可谁应当对此负责呢?
从20世纪初开始到现在,工业相关的火灾数以万计,逝去的生命,更是难以计量。化工厂、船舶和码头的工人日日夜夜勤勤恳恳,为何换来的却是消防员与无辜居民的杀身之祸?“安全”永远是标语中最醒目的,却往往是实际中最缺乏的。可又是什么把理论和实际割裂开来了呢?
德州大爆炸前,州法律规定,生产、储放、运输硝酸铵等产品的企业需要向国土安全局报备并接受审查。然而,报备意味着严格的审批与随之而来的时间和管理成本与生产规模的限制。因此,年,全美约家化肥厂中,大多数没有向国土安全局报备存有硝酸铵——尽管其实际库存量已达到触发强制审查的倍。在农业与化工业发达的德城,这种非法存储毫无疑问是普遍存在的。也就是说,不论是格兰德坎普号与另一条被引爆的货轮,还是聚集在港区的化工仓储,都在居民和工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堆放着大量的危险品,只等待着那一颗火星。
而天津港爆炸的官方调查报告也揭示了事故的责任:瑞海公司疏于安全管理,违法违规建造危化品堆货场,缺乏对储放化学品区域的维护,缺少对相关工作人员的安全与技术教育;受其拉拢的技术中介与监管方则存在编造审查数据、违规发放经营许可证、给不具备资质的瑞海公司开辟绿色进出关通道的违法操作。
事后想来,如果德克萨斯城和天津港没有如此集中地堆放以千吨计危险品,如果企业依法报备储放状况、按时保质地维护存放设施,如果消防员在一开始就被告知他们面临着什么,惨案未必会发生。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只看到眼前的人永远不会去思索未来。《资本论》中写道:“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一旦有%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哪怕有绞首的危险。”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正是资本逐利的逻辑。在利润和市场竞争面前,法律与安全不值一文;在经济发展的硬要求面前、在资本编织的利益网中,监察者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烈火不过是表象。烈火的背后,是挥舞着魔爪的贪婪——而创造了贪婪的,正是不断壮大的资本:尽管它本应是由人类创造的奴仆,可当它占据了一切角落的那一刻,一切人都被迫地成为它的附庸了。在资本无限增殖的原动力面前,人失去了作为人本身的价值,生命也成为只用赔偿金额就能简单代表的数字了。
当资本的巨口步步进逼、高歌猛进,甚至将要吞噬一切时,人们也愈发紧迫地面临着两条道路的抉择了:一条通往胜利,一条走向死亡。
但是没有惶恐的必要。历史告诉我们,死亡不属于人民。
参考资料:
搜狐新闻:”天津事故爆炸总能量约为吨TNT当量”北京中科刘云涛北京哪里医院看白癜风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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